畸形的地方自治 - 苗栗

原文出處:http://ppt.cc/IZg6 (已縮短網址)

這一篇文章似乎還沒op，當時知道2010大埔案件，還是在台北的時候（現暫居苗栗家），

看到稻田直接被剷除，心裡非常的震驚，沒想到這事發生在我家附近的事。

但我更震驚的是現在的台灣居然還會發生這等事。


我必須承認縣市長選舉，以往都沒特別回苗栗一趟投票，

發生這件事情以後，我查了一下縣市長是在２００９年選，２０１０大埔案開始。

但老實說，假使明天選舉，我還是沒有把握像劉系這幫的候選人不會再當選。


這一篇值得我們思考，我們為何會選出這樣的縣市首長，

更重要的是，下一次的縣市長選舉，希望有力量的年輕人都能站出來投下你們的一票，

避免讓這樣的事情再度持續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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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的地方自治（2013/8/12再增補）
2013年8月8日 23:59
作者:Joseghine Hsu

（早上匆促寫了篇不夠嚴謹的心得文，沒想到有不少朋友響應。為對個人言論負責，晚間
整理修訂稿，並收集朋友們的回饋，增為後記）

很多人無法理解，劉政鴻這樣的人為什麼能當選，出了這麼多事還屹立不搖？其實，地方
上走一圈，這類首長不買廣告支持度也很高，且支持者都很死忠。地方「自治」，說白了
是政客＋黑道，與百姓之間所組成的病態依存關係。人民倚賴著勢力盤根錯結的縣市議員
、鄉鎮代表、首長，幫忙消案、解決跟鄰居的爭端、違建就地合法、調解車禍、弄幾家工
廠來，污染沒關係，僱用當地人吃頭路就好，幫忙變更地目、幫忙申請休耕，才能坐家裡
領國家補助......

很多老百姓認為，這就是「政治」。嘴裡吃點肉渣，就相信這是為民服務。於是，開一條
路、蓋個園區、徵收土地，沒人問是否真的必要？是否有不鏟田地的方法？為什麼政府的
職能明明是設計多種方案讓人民有權利參與意見，達成雙贏，卻總選擇最簡便的好滿足樁
腳和金主的最大利益？而鄰居才不在乎這事有一天會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想的是，
你家變道路了，我每天進出就能少個五分鐘、房產田地還會上漲。他們自願擁護著拆了你
家的政客，他們對你所說更大、更基本的權利毫不在乎，他們逢人就說：那是一些不願為
犧牲小我、只想獅子大開口的刁民啦。

鄉親們口中的「台北那些笨小孩們」，太容易被「操弄」（劉縣長在節目上受訪時的說詞
）。是，很多城市的選民天真的以為，這一切只是一位蠻橫的縣長胡作非為，他們不知道
，這也是一場人民與人民之間，野蠻的、赤裸裸的利益之爭，為的只是誰家牆面能收到廣
告錢，誰家鏟了一半就不會擋我風水，全部都推倒後，那片我早就不想種的農地，就可以
用建地價格出售，作兒子在台北打拼買房的頭期款。這一切的一切，全在黑白兩道幫忙圍
事下，以開發和地方建設為名。

不管你中央怎麼說，「你們台北人」滿嘴什麼狗屁文明標準，這樣的政客永遠掌握著地方
的需求，而且不怕滿足地方民眾。於是，下次選舉，一票一票的，他們又成了民主制度下
的縣令、員外、土豪，驕傲且難以撼動。於是，苗栗縣議會38名議員，有32名跟著議長北
上，開記者會抗議「媒體偏坦、報導不公」，一千多名鄉親跟在縣長身後大喊：「支持縣
長拆大埔」。拆大埔，不折不扣是苗栗的「民意」。

當城市佔盡所有資源、吸光所有年輕的勞動力，任地方凋零，「地方自治」退回到土豪圈
地，就是必然的結果，而國民黨來台後，在失去政權的陰影下，大幅默許、縱容，然後進
一步收編了這種關係，以穩固其統治基礎。如今，任何人就算有心改革，抓幾個議長、民
代去關，也打不進、砍不斷這綿密的利益集團，他們的妻子、兒女、屬下，立即「無縫接
軌」。

是，我們都相信憲法這東西，國家應該說到做到。我們都認為，人民該支持彼此以法律作
為最後防線自保。然而，下次說「幹，政府」前，我想我們得先自問：「我們是怎麼把自
己搞到這個地步的？」

PS：原文匆促成文，忘記加上引號，文中台北笨小孩、操弄，這是劉縣令在節目上，以及
其支持者對於抗爭的用語，非對挺身的社運朋友們不敬。若因我的疏忽造成反大埔的朋友
們任何情感上的傷害，在此致上歉意。


後記（2013/8/8晚間）

網友凌宗魁幫忙簡略解析了「地方自治」的歷史根源：
從歷史事實推導現況何以致此
也說明了國民黨這個外來政權為何能在「地方」無往不利
臺灣的漢人從康雍乾的墾拓時期
就是官方遠在天邊
鄉里自食其力的「地方自治」模式
臺灣人一輩子見不到幾次官老爺
地方頭人掌握租佃分配
主持宗教祭祀與慶典
扮演協調、排解問題的角色
對利益衝突的族群指揮械鬥
外侮來犯還能組軍抗敵
清廷能做的就是封幾個王下七武海摸頭賜馬褂
安慰自己還領有這塊屬地
這或許不只是當代的「我們」所造成的
而是好幾代「我們」的歷史共業
說這些不代表就應該對現況持續表示束手無策
只是立於這樣社會結構的基礎之上
政府所扮演的管理者與資源分配角色還有何種可能？
或許是值得探索的方向


在有民主制度前，這套「系統」曾是地方賴以運作的重要文化資產，雖然人的劣根性少不
了，卻也出過不少勇於任事、帶頭犧牲的「頭人」。但1949年後，「系統」逐漸被國民黨
收編、深化，為選舉所用，與農、漁會、產銷班等，一併整合成為樁腳系統。60多年過去
，國民黨表面上是這系統的中心，實則也和這系統互相牽制、彼此綁架。國民黨藉他們享
受著政治上的利益，卻也受制於他們為己動員、催票的能力，誰都不能沒有誰。

不少離鄉來到城市求學、工作的青年，都有被家裡長輩「叫」回去投票的經驗，為的從來
不是理念或黨派之爭，只是「我們都答應人家了」，這背後總少不了辛酸的故事：走投無
路時OOO大力奔走，某年某月XXX幫過什麼忙、給過什麼恩情。重感情的台灣人，連紅白帖
都當作非還不可的人情，家有農地者，不論盛產還是欠收，就連大旱休耕，補助也得靠這
些人去「喬」，平時更不用說，在賣個好價錢與血本無歸之間，往往就是這些員外、土豪
的一句話；農林漁牧業，誰能不靠他們的勢力存活？「貪官汙吏」既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也是救命恩人。

生活經驗的差異，也導致我們對於地方自治，有著不同的記憶和認知。不少出身軍公教家
庭的選民對地方自治只有一個印象，叫做「賄選」，是的，他們甚至未曾意識到自身與國
民黨的關係，也是一種緩慢的、受制度保障的「賄選」。而對其它居住在城市的選民來說
，地方政治人物往往有如一團迷霧，即便有長輩還在原鄉，也很難讓人對這樣的「生活現
實」感同身受，更難以找到和鄉親們談論「民主是什麼」的語言，只能棄守自己的選票，
或置身事外。這樣的無奈，充斥在許多仍在原鄉保有戶籍的青壯年人口身上。

換言之，認清地方政治的根源，就知道這問題恐怕不是國民黨倒了，就能連根拔除的。民
進黨執政八年期間，也有黨內人士以地區做實驗，試圖以國民黨模式換得支持，也確實有
地方人士為利益轉換「忠誠度」。說穿了，這群人是吸血蟲，誰有錢有勢有奶水，就算是
共產黨，他們也會很樂意被重新收編的。只是目前國民黨這老字號最有跟他們相處的經驗
，也最知道怎麼做利益交換。我們若不先自我教育、將這種「系統」從政客手上拿回，讓
其成回歸社區發展與地方互助的目的，今天不管政黨輪替幾次，地方金權都無法被根除。

其實，這篇文章裡，沒有一點是新的見地，全都是社運前輩早就看穿的問題。我無意竊佔
眾多致力於台灣史研究的前輩們，以及多年在前線打拼的社運前輩們的智慧結晶，只想將
問題整理成任何人都能理解的語言，希望有更多朋友一起來正視。感謝今天有這麼多朋友
，願意一起重溫，或開始認識這個問題。說句每個人都知道的：「承認問題，是解決問題
的第一步」，思考的起點，同時也是公民意識的起點。


理解這些的目的，不是去對抗彼此、指責鄉親為愚民，而是從自己做起，拒絕政治人物任
何形式的利益收買：減稅、貿易協定、經濟發展、福利津貼......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每一個項目背後都有代價，跟你要選票的那個人，是否都交代清楚了？當政治人物承諾你
的利益，會造成其它人的損失時，你又會如何？最重要的，是謹記那些利用我們彼此相殘
、坐收得利的政客們，我們面對自己人性的黑暗、自私，為的是鏟除他們拿來為惡的「系
統」，千萬別迷失了方向、忘記了真正的敵人。

最後借用楊翠老師的話結尾：『如果你是公民，如果你認同我們已進入「公民社會」，你
不會選擇「無傷議題」，不會只想和平理性出來放煙火，不會只要涉及政黨意識形態的問
題，就刻意保持「客觀中立」，而忽略了議題本身，這不算是真正的「公民社會」。』

一起加油。天佑台灣。



（2013/8/12再修改）有朋友分享時指出，必須注意脈絡，如今地方樁腳與黑金政治是誰
造成的，該找誰追究，這個責任不能輕放了，更應該讓多數人知道史實，免除對黨國所塑
造的菁英官僚所謂「建設」一直懷有感念，卻對地方的錯誤嘗試下手「太重」。這並非我
本意，不論是明鄭、清廷、日本還是國民黨，以帝國殖民心態在這片土地上的作為，全該
受到同等批判。

私人對話部份，因未得對方同意，不在此公開。只將我的私訊回應摘錄於下：

此文的寫作，並非站在去脈絡、去本質的立場上，想簡化事物，而是因為我的脈絡與論據
本質，只有兩個字：人性。只要是人，就有人性的黑暗，我們的先民也不例外，有為自己
人犧牲奉獻的士紳，也有坐上頭人之位後，貪戀好處、濫用威望的例證；這樣的人性劣跡
，早在中國國民黨染指台灣地方生態，甚至早於清廷統治時期就已存在。更準確的說，是
古今中外任何由人聚合的互助生活模式裡，一定少不了的場面。

只是許多前輩在論述台灣史時，容易因自身生命經驗，將一次歸疚於黨國威權和腐敗，更
免除了個人在彼此欺壓時的責任，而全歸於某惡魔體制下的「不得以」。這是極危險的二
分。

寫作此文，非為黨國黑金樁腳開脫，也不想推給歷史的不得以，而是轉而訴求每一個人的
責任，在指向罪魁禍首說「你利用我」的同時，也面對自己的人性軟弱，而非把問題簡化
為「壞人帶壞台灣人」。曾經，黨國的威權讓先民別無選擇、無力反擊。對於任何已然在
懸崖邊的弱勢，不論是歷史裡，還是今日因生計不得不繼續投給國民黨的鄉親，我在該文
內沒有一絲責怪之意，反而試著喚起不同生命經驗的同胞，對其處境的理解。然而另一個
不能忽視的事實是，雖然威權陰影仍強大、仍主宰很多人的生活，但並非每一個人，都在
別無選擇的處境，也因此，除了歷史，又怎能不開始面對自身的責任？怎麼能一切卸責給
黨國？面對，才能讓黨國威權、黑金政治無力可施、無人可用。

我恨不得神蹟發生，台澎金馬明天就漂到太平洋中央，免除中共威脅，最好能順道洗清所
有記憶，讓我們身上一點「中國遺毒」都不殘留，回到白紙一張。但，即使我的願望全都
成真，我們仍要面對人性，是人，就有貪婪、有惡毒、有不管他人死活的時候。沒有了黨
國體制的台灣人究竟會不會是一個史上最獨特、最善良，一點人性幽微都沒有的民族？是
否再也不會有政策買票、結黨成群、財團治國的惡習，人人都願意為他人著想、成全最大
公眾利益，成為全世界民主、互助的模範？

去殖民化，可以走很多條不同路線，也不會只有一個方法；我相信培養獨立的思考能力、
給予好的公民教育，一個人心志強健了，終究會導向去殖，開始持平看待、思索自身與殖
民者的牽連，同樣，我也相信不停指出殖民者與奴化關係的學理分析，也能幫助另一些人
走上去殖化。
然而，如果任何一方堅信自己走的路才是唯一正道，這恐怕不是政治理念，而是一神信仰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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