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島走唱王 十二、歸鄉 - 公園

「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山坡上面野花多，野花紅似火。
小河裡，有白鵝，鵝兒戲綠波......」

等等，仔細一看，這是鴨子不是鵝！
我差點就以為這首大家小時候唱到爛的兒歌的作者，就住在這附近。

今早睡了個舒爽的自然醒，胡亂吃了點東西後，
大頭帶著我們四處逛逛，跟著幾個小鬼頭，拐了幾個彎，
鑽進一個像是秘密基地入口的小洞，
突然橫在我眼前的，是一條在無數兒歌裡出現過的小溪。
此時此刻我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身處於好山好水的東部了，
平常必須大費周章，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再忍受冗長的塞車之苦，
才能從人潮的夾縫中窺得的美景，在這裡竟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小溪淙淙地呼喚著我：「來喔人客！快脫掉你的鞋子喔！」
小朋友們早光著腳抓起魚來了，我也跟隨他們腳步，
將雙腳浸泡在沁涼的溪水當中。

「咻！」

我倒吸了一口氣，從腳底直達腦門的冰涼讓我精神大振，
看著悠游自得的小魚，伸手去撈，卻怎樣也撈不到，
牠們總是輕輕的從指縫中溜走，跟我的青春一樣，嗚。
轉頭一看，怎麼那些小鬼頭抓得那麼輕鬆啊？
都市人和鄉下人就是差在這邊，再嗚。
惱羞成怒轉移目標抓鴨子去，沒想到這野鴨出乎意料的靈活，
我弄得滿身濕答答的還是碰不到牠們半根羽毛，多虧小朋友們看我可憐，
把兩隻鴨子手到擒來，讓我好好玩個夠。
牠們軟軟的毛、扁扁的嘴巴、和小小的腳丫，
再配上那對近乎呆滯的眼神，真是可愛極了！
難怪大家都呆頭鵝啊呆頭鵝的叫。

因為出發的時間太晚，錯過了一年一度的童玩節，
所以我們本來的計畫就只有逛逛羅東運動公園和親水公園，
順便在附近找個有人潮的地方賣唱，但大頭說要帶我們去玩些不一樣的。
既然有地頭蛇帶路，我們也樂得輕鬆，就把行程全部交由大頭安排。
大概就是前往礁溪，找些當地小吃，泡個冷泉，
之後大頭好像要順道去看她奶奶。
中午阿姨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午餐，而且大都是好兄弟加持過的，
但我們都無心戀棧，草草塞了幾塊雞肉，就迫不及待要出發了。
雖然外面天氣依舊陰陰的好像快要下雨，
但睡了一晚好覺的我們正精力充沛，
就算下了冰雹也阻擋不了我們！

抵達蘇澳車站才發現不妙，因為中原普渡的關係，
大家都忙著拜拜不開店了。
大頭帶我們找了幾間她從小吃到大的小吃，
卻都沒有營業，讓我們好生失望。
沒辦法，只好直奔冷泉了。

蘇澳冷泉和礁溪溫泉都是旅客到宜蘭玩必到的重要景點，
但蘇澳冷泉更勝一籌。
原來這種碳酸冷泉的形成條件困難，
必須要有豐沛的地下水和能產生大量二氧化碳的岩層，
除了義大利以外，全世界就只有這裡流量最豐。
此外聽說還別具療效呢，一些有的沒有的老人病，
諸如：胃病、胃酸過多、腰酸背痛、慢性肺炎、
腎結石、膀光結石、痛風、糖尿病、皮膚病及各種慢性肥胖症等，
幾乎都可以治。（真那麼神奇？）

難怪現場都是老人，有的更是攜家帶眷，
他們大多練功似的靜靜的靠著牆坐著，
可能是非假日的緣故吧，我們三個年輕人闖進來顯得有點突兀。

「我的媽啊！冷死我啦！」

換好泳褲一腳踏入水中，我才知道冷泉真名不虛傳。

「不要緊啦，只有一開始會冷，泡久了就會慢慢熱起來。」大頭說。

我舉步維艱的慢慢走到角落，
看著前方的阿婆把全身浸在水裡只剩下一顆頭，
有樣學樣之下，讓我心臟停了大概三秒，
我想泡在冰透了的黑松汽水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話說回來，這裡的泉水還真的有拿來做成彈珠汽水呢。
泡了一陣子，身體適應了溫度之後，果然有點熱了起來，
泡在水裡的皮膚上覆蓋了無數的小氣泡，
抹掉之後又會慢慢的補上來，真是有趣。

「喂！快看看水裡面，很神奇喔！」

蘇心平似乎發現了什麼新大陸，很興奮的跟我說。

我依言戴起了泳鏡，吸了一大口氣，把頭埋到水裡面去。
嘩！簡直到了另一個世界嘛！
歷史悠久的池子被一層青苔覆蓋著，眼前呈現的是一片綠色的世界，
而且不斷有氣泡從各個地方源源不絕地冒出來。
怎麼說呢，我感覺好像到了卡通裡某個科學家調製的綠色藥水裡面游泳，
游啊游啊，唉唷！真不好意思，撞到前面的小朋友了。
好吧，不要亂動坐著練功好了，可是靜下來之後身體也漸漸冷了起來，
雞皮疙瘩開始狂冒，看來是該去別處逛逛的時候了。

我們稍作盥洗之後，在附近買了一個當地的特色小吃--
「花生捲冰淇淋」來吃。
作法很簡單，QQ的潤餅皮裡面包著花生粉和兩球冰淇淋，捲起來就成了。
一份要價30，口感就是你想像的那回事兒，
我吃的時候還不小心被花生粉嗆到。

天空有一陣沒一陣的下著雨，涼涼的，
我們轉進了一條似乎是通往桃花源的山路。
本來就是遠離塵囂的宜蘭山區，被雨水沖刷過後，
像是一幅山水畫沾到水暈開了，霧濛濛的。
空氣好清新，似乎每吸一口，都會洗去一點在心裡積存已久的穢氣，
在這樣的化外之境，不管在生理上或心理上，都得到了大自然的洗滌。

一棟磚房出現在路旁。
它擺出了最不會破壞這大自然的姿態，和這座山共存著。
說是一棟好像有點不恰當，因為它只有一層，而且分成好幾個部分，
跟都市裡方方正正井然有序的樓房不一樣，這裡呈現出的是一種隨性的美。
我們停好機車，脫掉雨衣披在機車上，躲到屋簷底下，雨勢好像有點增大，
雨水不斷從屋簷和冷氣機上流下來。

大頭的舅舅迎了出來把我們接進去，
一進門，很不牌理出牌的，是一間小小的客廳，
幾個小朋友坐在沙發上看著卡通，看到我們這奇異的三人組進門，
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咦，奇怪，這些小朋友應該是大頭的表弟們吧，怎麼看起來很陌生的樣子？

經過一段小小的走廊，就到了廚房，這位應該就是大頭的外婆了，
跟我們打過招呼之後，就對大頭展開了老人家那種特有的嘮叨，
不會咄咄逼人，而是很溫柔、很溫柔，帶有濃濃的思念和愛惜的嘮叨。
吃飽了沒？身體健不健康？在學校過得好不好？怎麼那麼久沒回來？

我開始打量這裡的環境，哇！又是一幅平常只會在電視裡面看到的景象。
吃木材的爐灶，上面擺著一個大大的蒸籠，
逢年過節就會蒸出料好實在的糕點，
水槽中的水管不斷流出水來，但是卻找不到水龍頭開關，
原來水源是山泉水啊！
只要這座山不枯掉，這裡就會源源不絕湧出最自然的甘泉，
喝了一口，還真的嚐得出大自然的精華。
廚房的隔壁是一間偌大的餐廳，擺著一張辦桌用的圓桌，
另外一側擺著另一台大電視和一張大搖椅，舅舅一邊看電視一邊唸著大頭，
怎麼這麼久沒回來，有沒有去看奶奶？
看來這小妮子真的是很久沒有回家鄉了。
蘇心平說他有點累，找間空房倒下去一下子就睡死過去。

外婆把中午的一些飯菜熱了一熱，招呼我們坐下來吃，
因為那白斬土雞實在太好吃了，跟一般吃飼料長大的根本不能比，
儘管我不怎麼餓，還是多吃了幾塊。
另外一位小舅舅也加入我們，還塞給我一罐台灣啤酒。
小舅舅太熱情了，我不好意思拒絕，接了過來，兩人就這樣乾了起來。
嗚......我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好喝，還是我的黑松沙士好。

我很隨性地吃了點東西，喝碗熱湯，
偶而望向電視，和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看著聽著窗外的雨，手錶上顯示的數字與我無關，
我只想悠閒地享受這鄉間的午後。

天色慢慢暗下來，雨似乎也小了。
我們告辭的時候，舅舅又叮嚀了一次大頭，
千萬別忘了去看奶奶，這讓我開始好奇，這傢伙到底是多久沒回來啦？
我後來特地抓她來問個清楚：

「妳後來有沒有去看妳奶奶？」
「有啊。」
「阿妳是到底是多久沒回宜蘭啦？」
「呃......阿就......」
「阿就？」
「......大概五年吧。」
「......」我整個傻了。
「那妳奶奶看到妳有沒有哭？」
「有......」

沒想到我們間接幫助一個迷途的小女孩回家了呢，
這是我覺得這趟旅程最有意義的事情之一。
周大頭啊，如果妳覺得修哥的話還可以聽的話，真的，乖，要多回家啦。
我是奶奶從小帶大的，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孝順她，
很久以前，我覺得孝順她的方法就是努力工作賺錢，
好好闖一番事業，讓她覺得很光榮，但我錯了。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她要的很簡單。
給她再多的錢，她也用不到，只會反映到過年包的紅包而已。
她擁有的最珍貴的財產，就是妳。
當她終於盼到妳的出現時，怎教她不哭呢？
所以現在不管有多忙，我都一定會抽空回去看看奶奶，和她說說話。
牽著她的手慢慢走，感覺她那已經鬆弛，可以拉得好長好長的肌膚，
離開時，我會抱抱她，在她耳朵旁邊，輕輕跟她說，阿媽我愛妳。
這是我感覺最寧靜，最完整的時候。
這讓我充滿力量，足以迎接往後所有的挑戰。

看到這裡，如果你眼前浮現某個人的臉，
那他一定是你最重視、最愛的人。
你多久沒抱他？多久沒跟他說我愛你了？
我想，他一定也等這天等了很久了。


圖文音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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