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投資空轉 中科二林…卡在環評 - 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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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money.udn.com/money/story/6695/1547951

首度與農業共生的科技聚落 投資了百億 卻糾葛八年 廠商：審查再不過 商機都沒了

過去20年，台灣試圖推動的重大投資案不少。但是這些年來，反對經濟開發的聲浪愈來愈
大，其理由從環保、農業，來到了土地徵收與居住正義。為什麼這些年大投資總是做不好
、做不滿？值得銳意推動五大創新產業的新政府借鏡。

「等正月來，就要開始播種了，」73歲的賴美阿嬤望著三合院祖厝旁的方整農地，眼尾都
笑開了。這是她與十幾戶相思寮居民每天農忙的所在。阿嬤的田還在休耕，鄰人的田則開
滿耀眼的黃色油菜花，與藍天相映，據說這是鄉下最天然的綠肥。

我們一靠近，田裡數十隻麻雀一躍而起，不遠之處，還看得到挖土機來回施作排水截流工
程。這裡是中科四期二林園區的真實一景，也是全台首處科學園區裡有田、農戶與科學園
區共生的難得景象。

兩年多前，中科與當初爆發徵地糾紛的相思寮居民達成和解，想留下的居民可以退還補償
金，繼續在相思寮生活。中科也同意在現有已通過的環評基礎上，再多走一段更嚴格的二
階段環評程序，驗證一座低耗水、低排放的新世代園區，可以與農業共存共容。

阿嬤說，從日據時代起，婆家就已在這裡幫日本人開墾甘蔗園，對這塊土地有深厚的感情
。這裡更早以前是一條小溪，因颱風造成土石坍方，長出了不少相思樹，所以喚作「相思
寮」。阿嬤與阿公在這裡孕育了兩男三女和15名內外孫。

我們問阿嬤，當時中科徵地，相思寮差點夷為平地，她哭了嗎？阿嬤搖搖頭說，當時最大
的煩惱是，就算用補償金在外頭買了樓房，也容不下這麼多的子孫。而她的鄰居阿暖阿嬤
，則是與妯娌點起了香，邊哭邊祈求公媽保佑政府不要徵地。

「我們的互信是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中科管理局主任秘書林梅琇說，中科原址保留居
民祖厝，並以地換地，把散落的畸零農地，整成住家旁一塊2公頃多的方整農地。擔心農
民種不慣，還移來了原田上的土，中科幫忙修水路、做馬路，每天還派主管到府關心。

阿嬤笑說，「以前曾激烈對罵，但現在是好朋友，」望著一切如故的家園，她期盼園區能
趕快走完二階環評，把廠商帶進來，這樣她長年在異地打拚的子女，有機會返鄉工作。

走過八年的糾葛，投資超過百億元的二林園區，一一化解居民、環團關注的土地徵收、農
業搶水爭議，改朝低耗水、低排放的精密機械為主園區轉型。中科管理局長王永壯說，目
前除了已進駐的唯一一家廠商愛民衛材外，還有16家廠商已通過入園審查，另外還有一家
上市櫃公司打算在此開闢電影後製基地，「廠商的商機真的不能再延誤了，」我們要趕快
爭取在年底走完二階段環評。

中科四期二林園區一路跌跌撞撞，至今還能幸運地朝終點站邁進，但回首當年的國家級重
大投資案：投資金額超過6,000億元的國光石化，及2,800多億元的台塑六輕五期，早已不
復存在。

我們不禁要問，二林園區的經驗可以複製嗎？經濟發展、農糧安全與環境保護，該怎麼求
取平衡點？

停停建建 動搖企業信心

26歲那年創業，今年52歲的愛民衛材董事長賴志佳，每回只要想到剛進駐二林園區時，曾
歷經停工、建廠、停工、再建廠的惡夢，昔日恐懼猶在眼前，他說，「我那時每天都在想
，到底這個投資決定對不對？」

賴志佳在溪湖有四個廠，數百名員工跟了他十幾年，感情相當深厚。他不忍老員工要跨區
到彰濱上班，或是跟著他離鄉背井到大陸，只得咬牙跟著中科管理局一起苦撐。

中科二林園區開發過程可說一波多折，2008年時，這裡原本是為了因應面板大廠友達打算
耗資4,000億元投資高階面板廠而闢園。

儘管已獲環評通過，也拿到內政部的開發許可，但是，始終面臨環保團體與農民質疑，行
政訴訟也是一個接一個打。

別再重演國光石化噩夢

早春的彰化大城鄉，陽光不輕易露臉，耳畔的風呼嘯而過，在地人說，大城是風頭水尾，
意思是這裡是全台東北季風造訪的第一站，風頭格外猛烈，水尾是指這裡是濁水溪入海前
的尾巴，水量不夠豐盈，古早以來總讓農民一邊耕作一邊皺眉。

彰化大城—一個曾與台灣經濟發展深刻糾結的樸實鄉鎮。2007年時，扁政府拍板要在這裡
蓋台灣的第八座石化輕油裂解廠，也就是不少人仍記憶猶新的國光石化。幸與不幸，在歷
經漫長且從未停歇的環保、農業抗爭，馬政府在2011年宣布中止環評，國光石化自此胎死
腹中。

23歲的返鄉青農蔡翌璋告訴我們，幸好國光石化沒蓋成，要不然他就回不了故鄉種田了。
蔡翌璋幾年前從新竹關西農校畢業，就決心返鄉跟阿公、阿嬤一起種田，為了鍛鍊技藝，
他還曾到日本短暫研修。

他說，當時決定返鄉內心的最大掙扎，倒不是能不能賺到錢，而是這些年，與大城比鄰的
台塑六輕，已讓隔壁庄的台西村民，病的病、逃的逃，留下來的多是老人家，「當大家都
在往外走，我還要回來嗎？」

台西村民許朝閔的家，隔著一條濁水溪就看得到台塑六輕廠區。

他開著車帶我們探訪國光石化當年選定的舊址─那是堤防外的一汪海水，堤防內除了我們
，還有多處的魚塭、菜田，以及在水上悠游的鴨子。

許朝閔說，當年，大城鄉有人反對蓋國光石化，但也有人贊成蓋，「贊成的人有些是想著
，反正這裡的空氣跟水，都已經被六輕破壞了，有了國光石化，多少還能領到一些補助金
。不至於像現在，什麼都沒有。」

「大城鄉真是窮怕了，」大城鄉農會總幹事蔡南輝義憤填膺說，國光石化抗爭正熱時，全
國各地湧來一堆環保團體，現在全都不見了。

政府不蓋國光石化後，原本允諾的地方建設，現在只看到一條大馬路，說好的產業園區、
精緻農業園區，還沒個影，經濟建設起不來，大城鄉的子弟就很難返家工作。

居民克服撤案 種起有機麥

天未亮，儘管被窩裡的溫暖，讓人離不了床，23歲的彰化大城返鄉青農蔡翌璋，卻已迅速
爬起盥洗，用完早餐後，他就得下田了。在農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鐵的紀律對農人
來說，是必要的。

蔡翌璋的祖厝前有一畝地，青綠色的麥浪在微亮的天光下迎風搖曳。不過，阿璋今天是要
「做換工」，要到別人的田幫忙，這是傳統農村為了克服人力不足，想出來的辦法。

2011年，國光石化撤案，喜願小麥在慈心有機農業發展基金會介紹下，與大城鄉農會一同
推廣小麥契作。

喜願小麥總監施明煌表示，在爭議事件離場後，為了增加農民收入，在現有一期水稻、二
期花生後，再加了一個三期小麥。

第一年的小麥契作，就從9公頃做起，第二年成長到25公頃，第三年拜農委會活化休耕地
、補助契作小麥之賜，小麥面積一舉拉高到160多公頃。

施明煌表示，大城鄉的小麥田標榜友善農法，不用化肥、農藥。儘管產量因此受限，但他
深信，這是天地與人和萬物的共生之道。每個人都有得，但也有失，贏者未必要全拿。

選對地方 避免麻煩

從早年的拜耳案、國光石化案，再到近年的南科、中科擴建開發案，大家看到的共同現象
不外乎是，農民、環團抗爭、土地徵收困難，要嘛無疾而終，要嘛讓廠商痛不欲生，問題
出在哪？「在於我們對土地不瞭解，老是挑錯地方。」台大土木系教授、前內政部長李鴻
源一語道破。

他解釋，開發土地必須要考量到土地容受力，適合住多少人？水能供應到多大程度？會不
會淹水？有沒有土石流、斷層？當地有無白海豚、石虎等瀕臨絕種的生態？開發前都要評
估，開發單位絕對不能便宜行事，只想高舉經濟開發的大旗，等著在環評大會上一一擺平
大家。

李鴻源回憶，南科開發之初常淹水，那時他還在省府擔任水利處長，有一回行政院請他去
了解原因，他一看，忍不住皺眉說，這裡原本是甘蔗田，每一、兩年就會淹水，此外，這
裡不僅淹水，還會缺水，他直言，南部的水資源不足，實在很難支撐起一座南科。

他表示，中南部缺水，要蓋科學園區、工業園區，不可避免一定會跟農民搶水，更何況中
南部還是台灣的米倉，「經濟開發很重要，沒有錯，但是永遠選錯位置蓋，必然會有農民
、地主抗爭，環評委員看到這麼多人有意見，自然也不會輕鬆放過。」

中科四期如此，國光石化打算蓋在缺水的地盤下陷帶，桃園航空城坐落在年年必鬧水荒的
桃園，都足以說明在開發過程中，政府沒有從國土安全、土地容受力的高度，讓台灣每一
吋土地可以恰如其分地盡其利，李鴻源苦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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