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蘭嶼行（Part 2） - 醫院

〈Day 2. 早上〉

早上8點，被窗外的雨聲吵醒了。下雨，不想出門。
躺上床上發呆，能賴床真是幸福呵！
9點多，雨停了，心滿意足地起床梳洗，到樓下泡咖啡。
老板娘和豪豪在客廳坐著，我坐下來和老板娘聊天。
豪豪似乎對我的咖啡及芝士餅乾很有興趣，伏在桌上一直盯著我的杯子。
「你想試試看嗎？我泡一杯給你。」
老板娘很好不意思地看著我，然後轉頭問豪豪：「你想喝嗎？」
「我想。」4歲的豪豪點頭說。
「我去樓上拿，你等一下喔！」

到廚房拿杯子及湯匙時，豪豪一直跟在我身邊。
回到客廳，我教豪豪如何打開餅乾袋子，逗著他。老板娘在旁邊看著。
豪豪長得很可愛，與其他原住民小孩一樣，有一雙大眼睛，睫毛很長。
他說話時所用的字詞，像個小大人一樣。他的國語，比老板及老板娘還好耶！
老板、老板娘和豪豪說的是當地語言，蠻好奇他的國語從哪兒學來的。

吃完早餐，看完報紙，買了一些明信片，計劃下午寄出去。
坐在客廳寫明信片，一群小朋友在我身邊圍繞著。
幾個年紀較大的女孩拿著我的明信片，試著閱讀，但只看得懂幾個單字。

近中午，老板帶著客人回來了。妹妹教完課，也回到民宿。
「下午1.30，小明會帶三個女生去浮潛，你要去嗎？」老板問。
「其他時間還有浮潛嗎？等一下我想去紅頭寄信。」
「3點半有浮潛及溯溪，妳要參加哪一項呢？」
「浮潛吧！」



〈船長咖啡屋〉

中午12.45，我和妹妹到「船長咖啡屋」吃午餐。
走到店門口時，發現店裡無人，我說：「可能今天休息吧！」
正打算離開，老板娘卻從旁邊的雜貨店跑了出來，「妳們是要用餐嗎？」
她推門進去，開冷氣，很親切地問我們想吃什麼。
這家店主要賣的是小點心，沒賣簡餐，老板娘不想把店裡搞得油膩膩。
店裡只有四張小桌子，擺設很簡單，蠻多是DIY的，飾品也都小巧可愛。
老板帶客人出海釣魚了。除了咖啡屋，老板娘還得兼顧旁邊的雜貨店。
店裡沒其他客人，老板娘坐下和我們聊天。
她說起小時候的海泳經驗，也分享了他和老板921地震時的難忘經歷。
921地震當天，老板陪她到台北就醫，兩人就住在東星大樓。
老板娘說起當時的情形時，表情豐富，921仿佛是剛發生的事。
因得趕到郵局寄明信片，我只好請老板娘結帳，跟她說晚上再過來。



〈寄出感謝〉

下午2點，我騎著單車往紅頭村出發。
在路上看到比較漂亮的景色時就停下拍照，到椰油國小逛了一圈。
騎到一半，猛然想起最重要的東西──明信片竟沒帶，只好折返。
回到民宿，衝上二樓拿了明信片，再度出發。
因擔心沒法在下午3點半前趕回民宿，我騎得很快很快，在碎石路段的部份還差點出意外，
真是有驚無險！

在漁人部落近「無餓不坐」的上坡，我用盡力氣站著騎才成功騎上去。
遠遠看到那一段上坡時，想說待會推車好了，但騎到那一段路時決定試著站著騎。
在路邊閒聊的原住民朋友們，為我加油打氣：「1、2、1、2……」
終於，我順利騎上坡了！
一旁的原住民朋友們笑著說：「妳真有力喔！」
跟他們打個招呼後，我朝著郵局前進。

小小的郵局，只有兩個人上班：40幾歲的經理和年輕的原住民女孩。
女孩對郵寄業務並不熟悉，我在那兒等了好久好久。
10元郵票賣完了，只好買2張5元的。
但給家人的明信片右上角卻無法容納那兩張5元郵票。
想把明信片放進信封再寄出去，郵局偏偏沒有國際標準信封，只有台式信封。
唯有把明信片收進包包，到雜貨店找找看國際標準信封再寄出去好了。
給台北朋友們的句句感謝則隨著陳建年所描繪的蘭嶼，順利送出。



〈海燕窩〉

下午3.20，我回到民宿。汗流浹背。走到民宿附近買飲料。
「請問有什麼冰品啊？」店裡只有一位婦人，有點貴氣，看起來像遊客。
「老板不在，我幫他賣。有冰淇淋。妳要不要試一試海燕窩？」
「海燕窩多少錢啊？」「燕窩」應該不便宜吧。
「30元。」
「喔，那我要一杯。」怎有這麼便宜的「燕窩」哩？！當然要試一試。
婦人將海燕窩拿給我，要我喝喝看。
海燕窩有點像愛玉，沒什麼特別。我比較喜歡另外加進去的檸檬冰。
「我很喜歡這檸檬冰，酸酸甜甜的。」
「我再加一球給妳。」

「妳的腳是在蘭嶼弄傷的嗎？」婦人的左腳纏著紗布，我有點好奇。
「不是，在台北就受傷了。」
「受傷了怎還會來蘭嶼？」
「我先生和這家店的老板是好朋友。我們常來看他，一個月至少一次。」
海燕窩老板72歲，一個人住在蘭嶼。
「他老婆比較年輕，孩子是博士，他們都離開他了。我們來看他，順便幫他打掃房子。這
老人家怪可憐的。」
婦人邊說邊領著我參觀她整理好的房間。老板的睡房很簡陋。
「老板的生活會有問題嗎？」這兩天都沒看到幾個人進去這家店。
「船到時，我們和他去碼頭賣飲料，有時候可以賺一萬。」
「一萬？妳是說一天一萬嗎？」
「對啊！」
「可以賺這麼多喔！我也留在蘭嶼賣飲料好了，哈！」

「妳一個人來蘭嶼玩嗎？」
「對啊！」
「真厲害。怎不找同學一起來？」
「我蠻喜歡自己一個人出去玩。我至少會待6天，從台北過來的交通費用蠻高，不容易找到
人。」
「妳住台北哪裡？」
「大安區。學校宿舍。」
婦人知道我唸哪一所學校後說，她女兒女婿是學校教學醫院XX科醫生。
因為她的女兒女婿，我和婦人之間仿佛多了一些關係，她開始閒話家常。
「我住在泰順街XX號，有空就過來找我，我弄海燕窩請妳喝。」
下午有浮潛，我得趕回去民宿。
離開前，婦人拿了三條冰棒給我，「這些請妳吃。」
「不用了、不用了。」買一杯海燕窩，卻拿人家三條冰棒，感覺怪怪的。
婦人仍舊將冰棒塞給我，只好帶回去。
回到民宿，我請豪豪等人幫我解決那三條冰棒。



〈浮潛〉

小明找了小森一起帶浮潛。小森帶了用具，想找五爪貝及特定的魚類。
去浮潛的遊客除了我，還有從台南來的一戶人家，13口人。
這13人當中，最老的阿公近70歲；最小的嬰兒不滿一歲。
三個小孩留在岸上，由一位阿姨看著。小明帶著其他人下水。
水深不及腰，阿公等人就緊緊捉著救生圈，幾個女的開始不停大叫：「好怕啊！」
他們三、四個人拉著一個救生圈，小明左右手各拉一個救生圈，緩緩前進。
小明吃力地拉著怕水的他們，只能待在岸邊礁石一帶。
這家人實在太吵了，岸邊能看的魚群不多，我決定自己去探訪美麗的海底世界。
穿著救生衣游泳，加上海流，真的非常吃力。
泳技太爛，對這海域又不熟悉，我不敢將救生衣脫下，只能用力地游出去。
終於在水深至少兩層樓處，我看到了五彩繽紛的魚群、珊瑚。
對海底生物沒有太多認識，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我不在意。
我就是喜歡看著魚群在身邊游來游去的感覺而已。
看見水蛇，沒趕緊游開，因水蛇太漂亮了，忍不住停下欣賞了幾分鐘才輕輕游走。

小森游到我身邊，把一個很大很漂亮的貝殼交給我後，很快地又游走了。
四周張望，遠遠地看見小明帶著阿公及一女生上岸。
右手捉著大貝殼，我繼續向前游。
游啊游的，右手一時鬆開，貝殼掉下去了。
穿著救生衣，無法潛下去，只能眼睜睜地看它躺在岩石上。
不知什麼時候，小森又出現在我身邊，迫不及待地跟他說，貝殼掉了。
說完，只見他很快地又潛下水裡。
小森再度浮出水面時，手上拿著紅色的螺類東東，約18公分長。
他把不知名的螺類東東交給我後說，這是可以吃的。我不太相信。

小明游向我們，他說，天色已暗，那家人也累了，想上岸。
在海裡只待了一個小時，有點意猶未盡。
「我知道妳還玩不夠，明天下午妳再跟我來浮潛好了。」
大家上岸後，應該是阿公長子的男士對小明說：「你帶這兩個小孩去看看吧。」
小明只好拉著兩個救生圈，讓小朋友分別捉著，再度下水。
10幾分鐘後，小明等人上岸了，大伙返回民宿。



〈尋人遊戲〉

在門口與左鄰右舍哈啦的老板娘，看見我手上的紅螺直呼：「好美啊！」
「這真的可以吃喔？會不會有毒啊？」我不太相信紅螺殼內軟軟的東東是能吃的。
「當然可以啊！怎麼會有毒，哈哈！」老板娘及鄰居們都笑了，「明天煮給妳，先放在廚
房吧！」

洗完澡，民宿老板又拉我和他們一家人吃飯了。
今天多了四個人：女兒女婿及兩個孫子。他們從菲律賓度假回來了。
老板女兒笑說，在菲律賓那幾天，像似在玩著尋人遊戲，找著弟兄姐妹，總覺得路人甲乙
丙丁像島上某某某。
「我看到一個很像你的喔！」老板女兒對著她爸爸說，「沒看到像媽媽的。」
傳說蘭嶼的達悟祖先來自菲律賓巴丹島，並非台灣本島。
「海關人員竟然叫我排在菲律賓人那邊哩！他以為我是菲律賓人。」
吃完飯，我爭著洗碗，這是一種回饋方式吧！

夜遊前，我去買海燕窩，多買兩杯給民宿老板及老板娘。
沒見到婦人，老板一人待在店內。
「有剉冰嗎？」三位中年男士站在門口。
店裡沒賣剉冰，老板向他們介紹海燕窩，「這小姐買了三杯啦！」
他們對著我說台語，但我有聽沒懂。
「這好喝嗎？」他們用國語再說一次。
「還不錯，我喜歡這白白的檸檬冰。」老板聽完再加一球檸檬冰給我。
「那來三杯吧！」等著飲料時，中年男士問：「妳不會台語，台北人嗎？」
「我是在台北唸書的外國人。」這句話，我在這趟蘭嶼行中說了N遍。
「一個人來玩嗎？」這個問題，也被問了很多次。
「嗯。」我一邊吃著檸檬冰，一邊點頭。
「妳膽子很大耶！」



〈夜遊〉

今天夜遊的人很多很多，超過50人，大部份是海洋飯店的住客。
「今天雲層有點厚，看不清銀河。」往紅頭的路上，我抬著頭對小明說。
「你在吃什麼？」小明時而在咀嚼，時而往路邊吐出一些東西。
「檳榔。妳要不要吃看看蘭嶼檳榔？」
「怎麼你的牙齒嘴巴不會紅紅的，像你媽媽那樣？」
「我不喜歡紅灰，我吃白灰的。」
「原來還有紅灰白灰喔！」沒吃過檳榔的我，決定試吃看看。
小明一邊騎車，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檳榔，告訴我該怎麼吃。
咀嚼一下下後，臉開始發熱，「我的頭有點暈，喉嚨有點怪怪的。」
我想，這輩子都不會再吃第二次了。

在舊監獄，老板發出角鴞的叫聲，我們看到了三只角鴞。
今天與角鴞的距離較近，我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角鴞冷不防地突然在大家面前便便，便便差點就掉在我頭上。
角鴞之後，大伙走到八代灣，一只綠蠵龜在播沙，還未產卵。
海大綠蠵龜研究團隊穿著黑色上衣，進行解說，維持秩序。
遊客將近百人，四人一組，可上前一睹在播沙的綠蠵龜。
綠蠵龜要在無光的環境下播沙產卵，所以不能打燈。
等了許久，我只看到綠蠵龜三份之一的背甲。
因為蹲在綠蠵龜的後面，我的臉，被它播的沙子噴到三次。
我們一行人沒等綠蠵龜產卵，就返回民宿了。



〈海尼根．卡啦OK．台啤〉

夜遊之後，妹妹、小明和我走到「船長咖啡屋」。
妹妹點了一杯薄荷巧克力冰沙；小明和我喝啤酒。
要喝酒，得到旁邊的雜貨店去買。
「怎麼沒有金牌台啤？」上兩個星期經同學介紹，我就愛上了。
「海尼根比較好喝啦！」小明沒喝過金牌台啤。
小明拿了半打海尼根，NT300。我付錢時，他也堅持要付錢。
協議讓他付NT100，他才願意走出雜貨店。
我們三人吹著海風，聊著天。
我開了一瓶酒給老板娘，邀請她和我們一起喝。
午夜12點，妹妹先行離開，老板娘也得回家哄小孩睡覺，剩下小明和我。
我將第二瓶海尼根喝完之際，竟下起毛毛細雨。決定回民宿。
在路上，小明提議，要帶我去看看村裡通霄營業的卡啦OK，就在海洋飯店前。

進到店裡，才發現是一家餐廳，只是多了一台投幣式的卡啦OK，跟台北及桃園火車站一帶
的餐廳一樣。
研一時常跟著外勞朋友們去這些餐廳，聊天唱歌跳舞，進行田野觀察。
小明點了兩瓶大台啤，就到洗手間去了。
店裡有兩個服務生，四個客人在唱歌，還有一位紅衣醉漢。
醉漢走到我面前，說了幾句話，咬字不清，不知他在說啥。
「她是我朋友，你不要鬧！」小明從洗手間出來了，「他說什麼？」
「不知道，聽不清楚。」我繼續聽著當地朋友唱的《解脫》，唱得真棒。
小明翻著點歌簿，想唱歌，「妳也要唱喔！」
「不要啦！那些原住民朋友唱得太好了，我不敢唱。」
「妳至少要唱三首。」小明一臉認真。
服務生是年近50歲的大叔，第一天下午環島時曾遇見他。
大叔拿了幾塊巧克力餅乾過來，說是要請我吃的。

客人們唱著歌，大叔也唱了一首，他唱得最好。
大家偶爾站起來，隨著音樂擺動。
我們喝完兩瓶大台啤，歌也唱了幾首，大叔走過來，說要再開兩瓶請我們喝。
「不用了，我們要回去了。」凌晨2點半，我想回去休息，明早還要爬天池。
「好吧！下次再請你們。」

回到民宿，才發現自己將房間鑰匙放在房內桌上，忘了拿。
小明不知備用鑰匙放在哪兒，「妳睡我房間好了，我睡客廳。」
只能委屈小明睡在沒電扇的二樓客廳沙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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