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丹迎媽祖的可能與不可能 - 屏東

看過前面許多文章和噓推文，心裡也有一些牢騷要發。
在這裡以一個愛看廟會但身為泛無神論者的萬丹人的身份分享一些看法。
文章可能很長，我也做好心理準備有人會直接按END然後噓文，
不過，我不在乎被噓，我也尊重大家的意見。

先要釐清的是，這篇文章看起來是針對chatlineage，
但這只是因為他的訴求夠清楚，許多人也都有所共鳴，所以我才根據這些議題提出見解，
而並非針對特定chatlineage或任何在先前推文中的板友。
倘若我的文章可以提供某些人能有不同的觀感與考量，
或者甚至拋磚引玉讓鄉民向廟方、鄉公所、民意代表反映與提供建議，而讓
以後萬丹媽祖遶境活動能對各種身份的居民（無論對是信眾、非信眾，或是
對轎班、陣頭、觀看的居民、以及不願觀看參與的居民）多一些體貼，也就夠了。

廟會為人詬病的問題不少，在這次事件中最有爭議的還是噪音，
許多人都希望能一夜好眠（即使是一般不排斥廟會的居民，甚至是我這種喜歡
看廟會的人），不要有整夜的爆竹煙火聲、電音舞曲、音樂等。

噪音來源至少有以下幾種：

1.陣頭
陣頭是概括的用語，實質上可以包括外聘的陣頭與庄頭角頭自行組成的陣頭，
通常外聘的不外乎是官將首、哨角、小法團、電音三太子、辣妹團、鼓陣，
各庄及街內角頭自組的傳統陣頭例如素蘭、跳鼓陣、駛犁歌、宋江陣、或媽媽教室舞蹈，
另外八家將這類駕前護衛的陣頭通常是某些宮廟或私壇自組培養。

2.各村或各庄、各角頭的開路鼓車，此外某些宮廟私壇還可能聘請播放電音的音響車。

3.鞭炮、煙火聲

關於陣頭，最有可能造成吵雜噪音的應該就是電音三太子的音樂，
我覺得陣頭（尤其是電音系列，以及電音音響車）的吵鬧應該至少到十點之前結束，
雖然這次已經宣導十點左右陣頭便可到媽祖廟拜廟後解散，但仍有不少陣頭與神轎
隨行，不僅在廟裡表演，有時也可能應路旁的神案或私壇要求表演而吵雜。
我覺得應該要更嚴格要求可能播放表演音樂的陣頭九點至十點一律至媽祖廟拜廟解散。

至於開路鼓與音響車的噪音，電音車也應該比照十點解散的原則，開路鼓有它傳統的
責任與作用，這點我暫時想不到能怎麼解決，也許只能請廟方盡量降低音量，
或者盡量在深夜縮減成以村為單位或甚至以數村一區為單位留一輛鼓車。

但最可怕的應該還是煙火與鞭炮的聲音，尤其近年盛行辣砲和使用某些震撼力很強的
爆竹或煙火攔轎。入廟時要辣，行經某些路段，商家也要辣一段而嚴重拖慢隊伍速度，
也許某些場合就是要有炮才有熱鬧氣氛，晚上就是要有絢爛煙火才迷人，
不過這些熱鬧和絢爛，在夜晚進行一小段就夠了，真的想讓媽祖開心，受到祂庇蔭，
還不如把這些投入在放過就煙消雲散的爆竹煙火的費用撥一些出來補充庄內村內的
清寒急難救助費用。也許這種想法太理想化，但我比較期待可以由各村或各庄有意
施放大量爆竹的商家民眾統一籌資添購於入庄/出庄或庄頭廟（或角頭廟）處施放，
並且提撥一些當作清潔費用與公用基金（但這又牽涉人性信任的問題）。

我覺得chatlineage在文章裡說得很明白，「白天能怎麼搞盡管搞，能多盛大就多盛大，
至少還能被傳為熱鬧有趣的活動，但半夜不睡覺就算了，還讓無辜的人們不得安寧」。
就算這個傳統遶境能帶給某些鄉民安心、開心的感覺，或凝聚某些庄頭的力量與認同，
但這些噪音問題不能用「反正三年才一次」來包容，也不能用「是先有在地的媽祖遶境，
外來居民是後來才遷入」來要求後到者或異教徒配合忍受。
萬丹市區的遶境頻率極高，每年有元宵遶境，最近幾年還有上帝公遶境、宮廟開廟門
或進香後的遶境，這些噪音擾民甚至影響某些居民的健康是事實，
現在是個可以充分表達不平以及爭取權益的時代了，找廟方警察或民代村長鄉長投訴或
提出建議都是個方法，這樣廟方才有可能正視具有一定音量的民怨而去修改遶境規則，
或讓廟方能有更多補償或體貼的作法（例如運用經費發給深夜遶境區民眾一些耳塞）。

也許有些參與廟會的人會覺得不熱鬧到天亮不叫迎熱鬧，不過我想必然有許多人
也對這種48小時不中斷的馬拉松式遶境感到累了。不少地區的遶境安排在傍晚入廟、
晚上12點之前結束，場子不但能保持一定熱度，對於居民的影響也能盡量減少。
不過，萬丹36庄迎媽祖的遶境幾乎不可能控制在這個時間。

萬丹迎媽祖的歷史緣由可參考這文章：
http://bantan.pt.pct.org.tw/wantan/story/storyab.htm

深夜噪音問題最大的根本因素還是遶境路線過長。

由於族群及信仰因素，同一香境的竹田的四村十庄（六巷北勢仔三塊厝大湖仔雙溪口
溝仔墘下港尾頂港尾鳳山厝六份）與萬丹一起合辦36庄遶境（但崙仔頂與下蚶後來退出；
另外，實際庄數加角頭數或許並非正好36），一天之內不但要跑十幾庄（及街內角頭），
每一庄免不了有鄉民要鑽轎腳、到庄頭大廟陣頭表演、私壇或商家放炮攔轎、甚至
該庄的庄廟神轎回庄時庄內還有另一波的盛大迎接儀式，這一再延遲了隊伍的進度。
另外，這兩科都有新的庄頭廟或私壇加入，也一再延長遶境路線。

要有效縮減深夜遶境時間，可能的方案可以是拆成三天遶境且不要求每日入廟。
但這會牽涉到部分小庄的庄頭廟無法負擔三天的人力物力，而且若在週一或週五遶境，
人手支援也是問題，某些庄頭也可能有異義不願排在比較冷清的非假日。
否則，改成三天遶境並且適度犧牲某些庄廟或私壇全三日參與的權益可能是最有效的。

如果不拆成三天，只能盡量要求或管制沿路炮場的設置以及限定沒有出轎的私壇或神案
不可攔轎，而減少拖延的可能性。

找警方取締罰款或制止當然是個最直接省事的方法，但通常找上警方時，
生活已經被干擾且傷害了，最能解決根本問題的方式還是修改遶境規則，
這一定要透過眾多居民向廟方及行政機關施加夠大的反應聲音才有可能實現。

此外，針對「水準低下的信徒/下流的民俗活動」一詞以及
某些推文中對於遶境（至少是針對萬丹迎媽祖）的貶抑，我的感受如下：

如果只是針對某些作法不得體的廟方或信眾，認定他們下流，我沒有意見。
但如果因為噪音事件而全盤否定整個遶境的意義並且認定下流，
或擴及認定所有參與廟會的人都品格低下，我非常不認同。

當然，它帶來無法接受的噪音（儘管有許多不得已，但擾民是事實），也阻礙
某些時段區域的交通，也帶來垃圾（其實不少宮廟在進步，車旁繫有垃圾袋
，也有人在掃炮屑），但這並不是一場全然負面的遶境，而且這些問題終究是
某些轎班或廟方主事者的問題，我覺得人的問題還是有可能改善的。

也許很多板友沒有仔細看過萬丹迎媽祖，而只是根據自己見到的廟會某些畫面（
當然這廟會可能是萬丹迎媽祖，但也可能是其他地區的宮廟或私壇遶境）發表
對廟會的貶抑觀感。我很由衷希望大家有空可以到萬丹各庄庄頭廟看看這場遶境
是如何進行。

由於萬丹本身是農村，這場以信仰中心媽祖廟凝聚起來的遶境就像是一場
各庄鄉民相互交流同歡、人神交流、且凝聚在地認同的盛會。
有許多陣頭正是歷史產物，可能是舊時農閒時居民的娛樂或生活寫照（例如
素蘭陣、駛犁歌、跳鼓陣）或衛社稷的隊伍所轉型（例如宋江陣）；
有些陣頭則是現代社區媽媽教室的休閒娛樂舞蹈。

現在已經是資訊交流頻繁的年代，每個廟會無可避免摻雜入其他形式的廟會元素，
或者是某些現代所更新出來的元素（例如電音三太子）。
我在台北及屏東其他地方看過許多大小廟會，我也很瞭解某些私壇的心態以及
他們在廟會中所呈現的模樣；當然萬丹迎媽祖也混入了許多現代的元素或外聘陣頭，
但這些，並不是萬丹迎媽祖的所有樣貌。
（我對外聘陣頭並非貶抑，有些確實帶給鄉民不一樣的視野，但有些流於不三不四）

我在不少庄頭廟觀看的時候，覺得某些畫面以及民眾、轎班的熱情很美也很感人。
例如雙溪口和大湖仔的轎班在兩庄公廟高舉神轎較勁欲罷不能，周圍鄉民熱情歡呼鼓譟，
街後角的素蘭陣一再讓周圍的民眾驚豔，
某些宮廟的八家將的架式與步伐讓人目不暇給，
水哮的龍陣在長凳上的翻騰，
香社的打臉著古裝宋江陣重出江湖，
竹巷口角的高齡女子金龍陣的認真表演，
某些庄頭的小型宋江陣的頭旗舞得虎虎生風，
庄頭廟接駕人員以香爐和涼傘手之間的過招對話，
後庄仔聲勢浩大且靈巧的跳鼓陣在一個又一個庄頭贏得喝采，
許多社區媽媽教室所組的陣頭們開心地與路人互動同歡，
當然還有許多庄的庄頭廟神轎巡庄時被簇擁高舉的畫面。

參與廟會的人中必然有為數不少的中下階層的人，但絕非等於下流。
這些陣頭的成員、某些轎班的成員，很可能就是村落中某些作工的師傅、某家的媽媽、
小朋友、或從外地回來的遊子，他們不是什麼凶神惡煞。
甚至有些庄頭居民就是期待著三年一科的各庄眾大神與媽祖帶來熱鬧的氣氛
以及某些精神上的寄託。

也許有些人眼中，廟會已經有一個固定的型像或標籤，或許所有的廟會都一樣，
但事實上各種形態的廟會（例如境主遶境、私壇遶境、聯合祭祀、進香等）差異相當大，
各縣的差異也是，光是屏東縣內就有好多不同態樣的廟會，
例如萬丹的農村廟會、東港的角頭文化與迎王盛事、
楓港與小琉球單純卻虔誠無比的迎王、南州崁頂潮州交界處的多廟交陪文化、
長治內埔萬巒等鄉的客家式遶境、枋寮帶著海水味與狠勁的保生大帝遶境、
恆春地區自成一格的廟會型式、溪流迎王文化.....

我覺得就算不參與其中，光是當個某一小段時間的旁觀者，也能夠從某些廟會中
理解某些在地居民的態度與熱情。

我堅持廟會主事者以及參與者必須調整心態去尊重體貼不願意受到干擾的居民，
但也希望不管以什麼片面的原因排斥的人，也可以去看看這個遶境到底在鬧什麼；
它並非是（也不該是）對立面，或甚至是某種低下的象徵。

（我還滿希望大家向廟方與官方反映後，這場廟會能回歸本質，除去過於雜亂的成份，
讓每個鄉民（或至少絕大多數人）都有受到眷顧、或至少被尊重的感覺。）

---

原po真的很忙，沒有太多時間打筆仗，而且也不想戰，
在這裡只是提供幾個見解給大家參考。

不管怎樣，能不傷害別人而又能讓自己開心最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