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孤島小醫師(3)阿伯的早餐車 - 馬祖

因為工作關係，必須支援莒光島的醫療，在此將莒光所見所聞集結成大孤島小醫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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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城市的喧擾，感受最深的除了一望無際的美景及清新的空氣，就要屬這兒純樸的民風
了。人們少了身上的裝扮，展現出來的反而是沒有偽裝的熱誠。走在街上，大家熟絡的招
呼著。人與人的相處就該這樣：沒有算計，只有真心。

我喜歡和當地的長輩閒聊，他們最喜歡談論著馬祖過去那段戰時辛苦的日子。隨
著時代的變遷，他們仍保有那份刻苦耐勞的精神，盡管年紀大了，還是喜歡找份差事來做
。經過側面的了解，大多數的當地人在大陸或是台灣都有置產，生活根本不只不虞匱乏，
工作對他們來說是一份責任感，一種回饋心。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陳伯伯。陳伯伯年近七旬，年輕時以捕魚為業，辛苦的在當時
物資極為缺乏的戒嚴時期撫養三個兒子長大。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阿伯的體力已經無法負
擔辛苦的捕魚工作，在幾年前就轉業賣早點。孩子一個個在台灣成家立業，只剩下阿伯夫
妻倆，婉拒孩子幾番要接他們去台灣居住的請求，堅持守著老家，守著那他們辛苦打造的
一磚一瓦。賣早點的工作，一年365天絲毫不間斷。

西莒島上只有兩間早餐店，一間是珍珍飲食店，一間是阿伯的。阿伯的早餐沒有
店面也沒有店名，島上的人都稱作「阿伯的早餐」。他將準備好的餐點置於綁在機車後的
紙箱內，提供島上軍民的外送服務。他身上帶著行動電話，哪裡要早點他就送到哪。他一
大清早起來，準備所有要販賣的餐點：蛋餅、蔥油餅、油飯、水煎包、阿給、炒麵、飯糰
、蘿蔔糕，價格約30至40元不等。嚐過的人一定都會是阿伯的常客，不是因為選擇少，而
是因為阿伯的早點真的很好吃。

阿伯是一個很開朗的人，漸漸的，我跟他熟絡了起來。他常常跟我講以前島上的
故事、人文，大概是希望我這個外來客能對這裡更加了解。有天早上，一樣打了電話請他
送早點來衛生所，不久後便聽到熟悉的引擎聲鑼鑼的出現在衛生所門口。這天，阿伯卻收
起往日的開朗，滿臉愁容的跟我說，有點事情想要跟我請教。原來昨晚他在桃園的二兒子
打電話跟他說舌頭上面出現了奇怪的硬塊，不痛不癢的，但是已經有10元硬幣那樣大，漸
漸影響了說話和吞嚥的功能。去過當地的耳鼻喉科診所就診，那位醫師希望他到大醫院接
受進一步的檢查，他心裡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便打電話回家跟老父親商量。

阿伯跟我描述完整個狀況後，希望我給他一些建議。雖然他兒子沒有嚼食檳榔的
習慣，年紀也才30出頭，但是這樣的情形實在無法讓人不做癌症的聯想，而且舌頭是口腔
癌最好發的部位。看得出來阿伯心裡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只是他一時慌了，更不知道下
一步該怎麼辦。他又陸陸續續的抱怨兒子公司對於請假的刁難，及兒子逃避不願就醫的心
理。我靜靜的聽著，並在安慰過他後希望他能說服兒子勇於面對，並接受檢查。接下來幾
天阿伯一如往常的外送早點，只是臉上多了憔悴，泛紅的眼眶輕易的就看得出不知哭過多
少回。三天後，阿伯告訴我們他兒子已經到大醫院接受過評估，雖然診斷未確定，但是建
議要手術切除。只是他兒子非常擔心害怕，不敢接受手術。他老人家更是急了，在電話裡
不知爭執了多少回，最後決定暫時停下手邊的工作老夫妻倆到台灣和他一起面對。在確定
安排好手術時間後阿伯也跟我們說明他的計畫，在島上的廟宇燒香祈福後，日前他們便前
往台北和另外兩個兒子同住，全家人來面對這樣的考驗。家不在於房子的位置，而在於家
人的所在。我相信此時他們的心是緊緊的在一起的，他們一家人又再聚在一起了。

幾天後從黃姐那得知手術很順利，病理化驗的結果是良性的，也已經出院在家休
養。心裡除了為他們感到高興外，也期待著能再吃到阿伯的早點。然而阿伯並沒有如期回
來。昨天正在納悶，阿伯都已經去台北兩星期了，一個禮拜前不是就說要回來了嗎，怎麼
還不見阿伯來送早點? 於是我們請黃姐打電話詢問狀況。原來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出院
沒2天他兒子竟然大量吐血，近乎休克狀態被送回醫院輸血並緊急手術。

唉，多麼不願意聽到這個情形，然而目前卻幫不上忙，只能祝福他們一家人能度
過這次難關。

所有阿伯早餐車的忠實顧客，也都一同在默默祝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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