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 - 澎湖

中國時報 E8/浮世繪 2006/09/18
就是愛澎湖 去年夏天

【張詠捷】

　　去年夏天，天剛破曉，老人家早已打著赤腳，踩在露水沁潤的蕃薯園裡，犁除園
壟雜草；吆喝老牛前行的聲調短促有力，自成步調，在南風吹拂的荒野園間，召
喚著我向前趨近。

　　菜園裡的這對老夫妻，同年同心，一個緊握牛繩，耕犁園土；一個彎腰耙除草根
碎石，共同照顧他們新種的蕃薯藤蔓。彷彿是一對相偎相倚的門扉，從日出到日
落，互助互伴、同苦共甘，過著他們加起來總共一百五十四歲的人生。

　　這一幕溫馨夏耕圖，讓我想起了阿公和阿嬤，想起了一路走過山園壘礫，胼手胝
足的海島夫妻，在他們共同照顧的菜宅園土裡，反覆翻埋四季足跡，以及從年輕
到老年所滴落的、數也數不清的酸鹹汗水。

　　今年夏天，再度拜訪小島，放眼望去，滿山遍野依然是一片青綠，而熟悉的老古
園裡，已不見人影和牛蹤，杜香、倒勾刺、豬母菜…… 遍佈陽光照耀處。

　　繞過園間小徑，終於見到蹲坐在家門口的老人身影，看起來更老更瘦了，蒼桑但
溫和如朝陽般的笑容依然如昔。老人家指著牆角邊兩個剛送來的便當喃喃自語：
「人老啊，牛亦老啊，未翻土啊，只好食老人便當過日子，到這來，過一日，算
一日……。」我兀自蹲下，撫摸微溫的不鏽鋼盆，打開魚肉交疊的飯盒；看著湯
菜泛起油光，沉默不語，心頭湧起的，盡是思念，思念……去年夏天。

　　（2005年攝於七美南港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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